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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广州报业——广州报业市场之态势评估

更新日期:2004-11-25

三年前,本刊记者曾从区域市场的角度,撰文《触摸广东报业》。其时,南方日报报业集团的多品牌战略尚在布局,广州日报报业集团正在摸索集团的外延扩展,而羊城晚报报业集团则在努力搏击“全国的晚报都会没落”的“论断”。

  在“广州报业迅猛扩张”的一片赞扬声中,此时的广州报业似乎是双重人格的。一方面,他创造了中国报业史上城市报纸期发总量、广告经营总量等一系列纪录,三家报业集团的经营谋略、创新手法透过各种公开报道、BBS甚至MBA教学案例广为流传,气势可谓恢宏;另一方面,报业竞争也演绎出众多的人物掌故,其间的浮沉纠葛以口耳相传、小说家言的形式,写就各种版本的“三国演义”。

  从2002年下半年起,在各级领导部门的协调和管理下,三大集团基本实现了其实各自已期盼很久的良性互动。羊城晚报报业集团社长梁国标说:“要让各报刊成为省委领导下的共赢的朋友。”在对三大报团高层的采访中,我们发现,这一观点极具代表性。
  
  心平气和的广东报业,在平静中积蓄着汹涌的波涛。

  党报集团渐进式改革的制度保障

  今年,《南方日报》在珠三角的发行量增长了5万份;广告实收额的增长,将继去年之后再次超千万。这得益于《南方日报》在2002年8月6日的大改版及其后的三次调整。

  形式上,改版借鉴了英文报刊的编排方式,瘦报、横题、板块结构、减少字体字号的变化;内容上,强化时政、财经、文体内容;定位上,强调“视野全球化”,瞄准各级政府官员、企业家、知识分子及专业人士的阅读需求,发挥党报的公信力;经营上,将广告吸纳的理想模式定于“高端的跨国公司的形象广告”。

  适应改版需求,《南方日报》将15个编辑部门改组为6个编辑中心,版面与部门合一;并由采编、广告、发行三大部门的首脑组成“运营办公室”,以利于采编策划与广告、发行的联动。同时,推行每天上午的“采前会”制度,针对当日新闻选题决定策划方案。主持这次改版的总编辑杨兴锋要求记者能够写出“隆中对”式的报道——既有对形势的准确分析,又有针对性的合理化建议。

  这次立志于将传统党报打造成“主流政经媒体”的改革,在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它可看作是集团多品牌战略的一个重要演进——限于客观的资源状况及防范风险的目的,南方日报报业集团的多品牌战略并没能齐头并进地推进,而是采取了一种以增量改革带动存量改革的渐近式道路。《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21世纪经济报道》三大子品牌的创建,基本上是一条清晰的时间链条。在三大品牌基本成熟、“基本上岸”、基本持平的前提下,《南方日报》作为“龙生龙、凤生凤”模式的“龙头”,已具备了改版的人力、物力和经验;同时,在主观上,它也面临着来自内部增量部门的无形压力与改革诱导,只有进一步加强 “高度决定影响力”的实现程度,才能为各新生力量的进一步发展打下基础,才能加入这个循环往复的品牌增值过程。

  三个子品牌被集团社长范以锦称为“三个报系”,近年来,他们陆续衍生出《名牌》《南方人物周刊》《21世纪商业评论》《南方体育报》《新京报》(与光明日报报业集团合作)等子报刊。范以锦强调:“报系本身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报系内成功的报刊可以再行分离,壮大了可以成为新的龙头。”

  党报集团渐进式改革的优势在于:第一,改革的逻辑起点相对简单,正如南方日报报业集团的改革基本上是“市场竞争逼出来的”;第二,可以采用“试错法”的改革方式,决策错误的边际损失较小;第三,可以充分整合集团内部资源,滚动发展,并通过增量部分实现集团的学习和教育过程;第四,改革的计划性较强,有利于报纸品种的合理布局。

  南方日报报业集团在渐进式改革的体制保障方面进行了有益的尝试。

  首先是经济制度的保障,新办报刊都由集团投资创办,集团在子报领导层的任免及财务委派方面拥有绝对权威。在子报的成长期,集团予以资金上的扶持,使员工的收入不低于集团的平均水平;进入赢利阶段后,作为出资人的集团理所当然地占有利润的主要份额。与此同时,子报拥有日常的用人权、财务开支权和超额完成任务后的利润分成。

  范以锦将扶持子报的作法称为“感情投资”。事实上,带有感性色彩的管理思路更多地体现在用人制度上。

  除三年一次的“竞争上岗,双向选择”外,相当部分的子报子刊实现了“谁出主意谁主办”,由于子品牌不断衍生新生报刊,集团为更多的年轻人提供了上升空间;同时,建立起灵活的内部人才流动机制,各部门对人员流动基本不设槛。近年来,南方日报报业集团内部涌现出一大批30岁左右的领军人物,正是得益于这种用人机制的灵活性。

  但这种改革模式也存在着一些问题。首先是增量与存量的矛盾,强大起来的子报必然要求更大的发言权和分配权,而在实际操作中,子报的利润分成往往一年一变,由此可能产生“鞭打快牛”的负面效应。其次是增量之间的体制磨擦。由于各子报在创建时往往面临着不甚相同的政策环境,集团对一些报刊的经营部分实现了全资控制,而另有一些报刊则采取与业外资本合股经营的模式。这种股本结构的多元化,至少在理论上意味着分配结构可能更多样化、更灵活。

  矛盾与摩擦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要做好润滑工作,势必涉及集团管理体制的变革。对于向来敢于创新的南方日报报业集团而言,“好改的已经都改了”,下一步变革将从哪里开始?让人拭目以待。

  晚报中兴靠什么

  《羊城晚报》在2003年以来的强力反弹,被称为“羊城中兴”。掌舵者梁国标坦言并没有进行体制上的改革,甚至连分配机制也没有触及。他说自己只抓了五件事:一是从禁止开会时打手机开始,抓细节、抓作风、抓凝聚力;二是调动各个环节的积极性,创造“有大事可干,能干成大事”的工作氛围;三是搞好与兄弟媒体的关系;四是集团主要领导与经济界接触,开门办报,开门搞经营;五是改变“文人办报”的作风,将“经营报纸”这个概念落到实处,实现采编与经营的互动。

  这些看似“大路货”的办法,显现出《羊城晚报》更加明晰的市场观念。

  在办报上,晚报将每天的报纸分两轮出版,目的在于做足“昨夜今晨”的新闻。譬如,悉尼奥运会期间,《羊城晚报》每天推出6个当日新闻版,时效优势促进了零售量——在刘翔夺得110米栏冠军的当天,晚报的零售量增加了30万份之多。

  同时,加强深度新闻、焦点新闻的策划。在今年白云机场搬迁的报道中,在前后七天的时间里,《羊城晚报》用38个版的篇幅组织报道,除动态新闻外,报道内容涵盖了经济、社会、历史、人文等相关领域;经营部门乘势而上,与机场合作推出了“机场服务手册”。潘伟文将之概括为“在新闻中实现正面宣传,同步实现经济效益”。

  值得一提的是,2003年9月6日,《羊城晚报》推出了一个全新的周六版,将始于上个世纪50年代的名牌副刊《花地》和《晚会》分别扩为四个版,以满足读者在周末的休闲文化需求。扩大副刊的举动可谓大胆,但也体现了《羊城晚报》对传统文化优势的充分自信。

  在发行上,《羊城晚报》组建了流动售报队伍,开始抢攻广州地区的零售;同时,大力提升珠三角地区的发行服务质量,以巩固传统优势。

  在广告营销上,晚报推出了一系列产业峰会、主题会展、团购促销……譬如,2003年国庆节期间,羊城晚报报业集团在天河体育中心主办了“2003首届广东消费文化节”;同时,在广州体育馆主办了“2003广州汽车嘉年华”活动。广东消费文化节参观人数多达100万人次,成交额超过6亿元人民币;汽车嘉年华活动现场成交汽车超过1500辆,创下了中国汽车展览行业的最高纪录。这些活动拉动了广告的销售,成为增收的最重要的武器。

  客观地说,《羊城晚报》从未陷入真正的困顿之中。即便是在最低谷的2002年,也同样拥有一个在中国报界响当当的品牌、一支成熟的采编队伍、一个强大的发行公司以及一笔巨额的银行存款。而上述这些采编、营销手法,在广州报界、甚至在《羊城晚报》本报的历史上都难言创举,但却最终将《羊城晚报》从低谷中拉了出来。
  
  梁国标常说,“把对手当老师,把标兵当追兵”。革除“老大”思想、以“追兵”的姿态切入市场,这一理念上的变化,是实现“羊城中兴”的关键所在。

  一个果敢的社长,能够依靠自己的工作能力(或权威),使一个并不新鲜但却至关重要的理念成为集团的共识;但一个身体力行的社长,能否将理念带入集团的各项制度,使之成为刚性的标准?同样让人拭目以待。

  融资的作用

  今年2月2日,清远建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公告:目前正在三板市场交易的清远建北集团正力争在上交所上市。清远建北的第一大股东是广州大洋文化传讯有限公司,属于广州日报报业集团旗下,主要业务包括印刷、广告和连锁店特许经营权等。

  此前,广州媒体中的《新快报》和《21世纪经济报道》已分别与侨鑫集团、上海复星在媒体经营领域进行了融资合作。借助资本的力量实现超常规发展,对于迅速扩张的广州媒体无疑是一个新鲜而充满吸引力的课题。

  融资方式主要包括直接融资(如在媒体经营领域成立股份公司吸纳业外资本或直接上市)和间接融资(如银行贷款)。在当前的媒体融资实践中,直接融资受到了广泛的追捧。与银行贷款相比,它的好处显而易见——资金实力迅速壮大,无需还本付息,新股东的加入往往还能带来有效的市场资源。一些媒体将直接融资当成分担经营风险甚至“丢包袱”的良策,而忽略了它在管理上的效能。

  事实上,对于那些在经营领域已依法吸纳业外资本的媒体而言,应充分重视股权结构变化对建立法人治理结构的意义,通过所有者、经营者之间的权力分配与制衡,实现对经营者的监督,防范其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

  “二级城市”争夺战

  2003年,上海市实现GDP4750亿元,城镇人口达1478万;北京市实现GDP 3100亿元,人口达1381.9万,城镇人口1071万;而广州市的GDP为3230亿元,城镇人口为833万。

  2003年,广州6家日报的日均期发总量超过300万份,广告实收额约30亿(出于客观原因,我们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约略的数字),均高于北京和上海的实际水平。

  这一方面源于广州报业在经营领域的“精耕细作”;另一方面,源于广州报业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后院”——与上海所处的长江三角洲不同,“珠三角”在行政区划、消费习惯、文化认同等方面具有高度的同一性。

  “珠三角”面积4.5万平方公里,户籍总人口2660.5万。2003年,GDP总值达11450.9亿元,占广东全省GDP总值的84.3%。作为中国最早的改革开放地带,多年来保持快速发展的“珠三角”已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发动机”之一,也是亚洲乃至世界信息产品最大的制造、出口基地之一。

  面对诱人的市场,原来的全国性大报《羊城晚报》开始退守本土,有意识地将广州地区、珠三角地区、省内其它地区及省外的发行比例调整为4:3:2:1;而后起的报纸则在做强“‘珠三角’新闻”板块的同时,各报纷纷赴“珠三角”地区创办“地方版”。目前,仅在东莞一地,就有6家报纸的东莞版。而曾经依靠“广州、深圳双城记”崛起的《南方都市报》,已将地方版的触角扩展到广州以外的7个“珠三角”城市。

  除广州和深圳以外,“珠三角”城市的报纸结构较为单一,市场化程度偏低,实施跨区域发展,自然成为三大报团低成本扩张的有效途径。

  但即便是强大如三大报业集团,争夺“二级城市”市场也并非没有风险。

  以佛山为例。随着佛山作为“广东第三城”的地位日益突显,佛山报业市场成为三大报业集团近期关注的焦点。佛山市委、市政府对竞争采取开放的态度,希望以此促进本地文化产业的发展。但与此同时,年经营收入近2亿元的佛山日报社将旗下的《顺德报》和《南海报》改造为面向市场的报纸,力图打造“珠江报系”,应对外来的竞争者。

  面对“二级城市”本地媒体的兴起,审慎的态度是必需的。范以锦对此的判断是:“未来在佛山市场上,本地媒体的发展会快于外来者,省级媒体应定好位,不要盲目进军。”
 
  在“地方版”资源有限的条件下,与当地报纸的竞争常会使外来报纸处于“无足巨人”的尴尬局面,确定适当的竞争目标,使竞争变成“竞合”,就显得非常重要了。事实上,报业集团的跨区域发展,并不仅仅意味着竞争;合作同样是实现扩张的重要手段。在适当的条件下,输出报道内容、输出管理、输出资金,不失为应对当地媒体“反击”的良策。

  报格竞争

  在广州采访期间,翻看《广州日报》和《南方都市报》历来的广告词或宣传口号,清晰地看到他们成长的脉络。

  1990年元旦,《广州日报》开始自办发行,提出“每天和太阳一齐升起”;1990年代中期,《广州日报》加强自我宣传,一则灯箱广告是“订广州日报,日日有着数”(着数:粤语“便宜”的意思);随着报纸发展,又提出“比太阳更早,比往年更好”等口号,强调报纸质量。如今,《广州日报》报头上印着“追求最出色的新闻”。
 
  《南方都市报》的“年度口号”曾经是“《南方都市报》,看了都说好”“你要我也要”。如今,核心口号是“办中国最好的报纸”,此外还有“改变使人进步”“主流就是力量”“成熟源自责任”……

  由起初叫卖式的促销语到理想层面的诉求,显示出提升报格的努力。其余如《羊城晚报》的“百万大报,百年大报”,《南方日报》的“高度决定影响力”,同样表达了报纸作为精神产品,贯穿其中的理想与气质。

  成熟的报格,实际上是报纸最大的影响力和竞争力;各报提升报格的过程,实际上也是由实力竞争向品牌竞争过渡的过程。具体在办报实践上,它直观地表现为社会新闻数量减少,时政、经济新闻得到重视,体育娱乐类新闻的格调提高;同时,“有立场,有观点”成为各报的共识。

  2002年3月4日,《南方都市报》首开时评版,《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随后跟进,并很快引发了全国报纸的时评热潮。虽然各报的时评各具特点——《南方日报》高屋建瓴,《羊城晚报》富有文化味,《广州日报》厚重大气,《南方都市报》敏锐坚定,但它们大多采用了多种观点兼容并蓄的编辑方针,为读者提供多角度、负责任的判断。

  作为中国报业改革的桥头堡,广州报业的这种演进预示着品牌竞争时代的临近。 (媒中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