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阅读的负面影响如何消解
——访北京印刷学院新闻出版学院教授周斌
北京印刷学院新闻出版学院教授周斌团队历时5年顺利完成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出版生态视野下数字阅读消极影响的消解路径研究”。研究团队在学术梳理、实证调查、原因剖析、治理策略等各个环节分别形成直接的阶段性成果核心期刊论文5篇和著作2部,并在此基础上完成结项成果专著《数字阅读负面影响研究》。
周斌倡导“数字出版研究的终极目标要关心人的全面发展”的学术理念,推动数字阅读业走“边发展阅读繁荣,边治理影响问题”的可持续发展道路。近日,针对“数字阅读的负面影响如何消解”这一话题,周斌接受了《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的采访。
《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今天的数字阅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周斌:在我主持完成的关于数字阅读的社科基金课题中,数字阅读的内涵从“专业学习意义”扩展至“日常生活意义”,是指利用智能手机等数字阅读终端设备阅读网络文学、专业知识、新闻资讯、微信和短视频等内容的活动。
今天的数字阅读,在5G、区块链、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人工智能(AI)等新技术的持续赋能与加持下发生了巨大变化。伴随着大数据挖掘、全息图像与传感网络、算法推送、云计算服务等新技术的应用,数字阅读的范围、体验、方式、场景、模式等都发生了重大变化,数字阅读展现出全新的面貌。我理解,如今的数字阅读以“数字阅读媒介化”为核心特征,正在平台化、生活化、品类化和产业化。
数字阅读媒介化主要指的是“延伸”“替换”“融合”“适应”。“延伸”是指延伸了时空界限,不仅手机、穿戴设备、智能家居等载体都能成为阅读终端,而且人们能模拟游览地球村的任何角落;“替换”是指替换了社会行为,教室、会议室、图书馆等场地空间作用都可通过媒介化得以实现;“融合”是指融合了媒介行为界限,人们可以一边饱览河山美景,一边录制与制作视频;“适应”是指适应了新的社会变化,人们默认了阅读信息的算法推送代替自己搜寻,接受并遵守数字阅读平台的参与规则。
各种类型的数字阅读平台,利用先进技术聚合优质数字内容、采集读者偏好数据、布局互联分发通道,精准地生产和发送海量丰富的阅读内容。数字阅读逐渐变成人们的一种生活场景、生活需求、生活享受、生活方式。
《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你的研究是如何揭示数字阅读负面影响的?
周斌:数字阅读代表了时代进步,给人们的学习、工作、生活和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积极影响,我们研究负面影响的目的就是要进一步发挥这种积极影响。针对负面影响,我们从“阅读条件”“阅读习惯”“阅读过程”“阅读方式”“身体健康”“心理健康”“是非判断”“精神面貌”“文化心理”等9个维度进行了大型的“两翼”(问卷和案例)实证调查,发现负面影响的情势不容乐观:悬殊的阅读条件差异形成严重的“数字阅读鸿沟”;不良阅读习惯严重干扰正常生活、学习与工作;不当阅读行为严重威胁身体健康与人身安全;沉迷消极内容导致心理失常与违法犯罪;沉浸数字空间导致精神焦虑、性格孤僻;不实数字信息严重误导科学认知与是非判断;“自媒介场域”形成“去主流化”文化心理等,涉及层面多、程度深、范围广。
《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数字阅读负面影响形成的原因有哪些?
周斌:我们结合新时期数字阅读全新面貌的实际,从数字阅读生态视角分析了成因。如果把读者数字阅读活动所处的阅读生态,比作树苗成长所处的自然生态,那么,“数字阅读内容”好比树苗生长所依托的土壤,“数字内容的生产与传播”好比树苗生长所依赖的阳光、风雨雷电等外力,“读者数字阅读素养”好比树苗生长的自身生物机能,“数字阅读活动监管”好比树苗生长需要的管护保障。于是,分析“数字阅读生态基本消极因素与数字阅读负面影响的因果关系”就是:不真实与不健康的数字阅读内容是孕育负面影响的不良土壤,不合理的内容生产与传播是加剧负面影响的不当推力,不足够的读者阅读素养是决定负面影响的不好基因,不给力的阅读活动监管是放任负面影响的不力管护。
此外,数字阅读负面影响还跟政治制度、社会思潮、经济发展、技术水平、文化心理等方面的深层消极因素有关:媒介环境方面的“新媒介赋权带来传播权力去中心化”;技术环境方面的“算法画像限制读者阅读的主观能动性”;经济环境方面的“新媒介赋权中的条件限制造成阅读鸿沟”;文化环境方面的“媒介文化泛娱乐化消解阅读价值理性”;管理制度环境方面的“全程全息媒介内容传播带来监管难题”。数字阅读带给人们的负面影响,是在数字阅读生态构成要素中诸多消极因素相互能量流通的综合作用下形成的。
《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通过研究,你提出了哪些可操作的治理思路?
周斌:数字阅读负面影响抽象而隐蔽,治理起来非常困难。为此,我们找到了便于操作的治理抓手——数字阅读生态消极因素,明确了能执牛耳的治理核心——人的积极因素,抓住了代表性强的治理重点——网络文学作品和数字内容平台;同时,确立了推进治理的核心思想——通过治理跟负面影响密切相关的数字阅读生态基本消极因素和深层消极因素,来消解数字阅读负面影响。
具体来说,一方面是研究与治理数字阅读生态基本消极因素,包括改良不良土壤,净化数字阅读内容;控制不当推力,优化数字内容生产传播;革新不良基因,从读者自省改进与外部干预教育两个方面推进读者数字阅读素养的提升;改进不力管护,强化阅读活动监管。当前,治理这些基本消极因素的最重要、最基本工作,是要做好各类消极因素的划分、判定和监测,这是提高治理可操作性的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项目对此做了深入探讨。
另一方面是探索治理数字阅读生态深层消极因素,包括把握新媒介赋权大势,把稳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趋避算法画像控制问题,凸显读者阅读主体精神;关注弱势群体的阅读困难,改善弱势群体阅读条件;破解“思想、理想和现实”迷思,重拾读者阅读价值理性。
《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研究成果反映的学术观点和理念是什么?有哪些重要价值和意义?
周斌:核心的观点与理念有两个,一个是要重视“边发展繁荣阅读,边治理影响问题”,倡导数字阅读行业走“边发展边治理”可持续发展道路,避免走“先发展后治理”的老路;另一个是要重视“关注读者阅读效果,关心读者全面发展”,倡导数字阅读研究要紧紧围绕“促进人的发展”。
研究的学术价值主要体现在弥补了现有研究的忽视阅读影响问题的不足,创建了“数字阅读负面影响维度体系”“数字阅读生态消极因素体系”“读者数字阅读素养内涵体系”等多种研究体系,促进了学术效益的集成,构建从数字阅读生态视角研究数字阅读影响的开放性极强的问题研究框架,能帮助集成学科优势,扩大研究效益。
研究的应用价值表现在,一是消解数字阅读负面影响,与中央要求的确保媒体融合发展的正确方向相契合;二是能帮助净化内容、优化生产传播、提升读者阅读素养、改善阅读监管;三是有助于督促数字内容平台和编创者重视社会效益,履行文化责任;四是促进读者自省自测、自我改进素养问题,引导读者走出数字阅读“囧途”,同时形成正能量充沛、主旋律高昂的阅读环境和舆论氛围。